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,对皇位也并无任何留恋与舍不得,自觉能心态平和地接受一切。
可真到了这个时候,心中万般滋味却是难以言喻表达的,欣慰、激动、轻松、失落、怅然、伤感……
昭仁帝也开口叮嘱道:“太上皇说得对,在臣子面前,还是要威严一些才能压得住他们。”
这个时候,作为旧日君主的他,本该说些勉励和警醒的话。
可他想了想,又将原本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给咽了回去。
“这片江山交到你们手中,往后就更需要你们夫妻同心协力,携手与共了。”
“你们一贯是任何时候都有主意的,再遇到什么事情,我们都帮不了太多……切记勤政刻苦是好事,但也要爱惜身体,别仗着年轻就挥霍身体资本,多注意劳逸结合。”
“无论何时都要将身体安康放在第一位,你们对自己的身体负责,就是对整个大周负责。”
昭仁帝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,也算是肺腑之言了。
他本事平庸,在天骄的面前,没必要以前辈的姿态训诫警醒后辈,同样也没什么经验教训能传授给二人的,这夫妻俩年纪轻轻,懂得却比他更多。
倒是做了皇帝这么多年,深知那样的日子有多累多苦,不免多叮嘱几句。
萧壁城神色隐隐动容,知道这一刻昭仁帝是发自内心地在关怀他们,不掺杂其他任何缘由。
“儿臣谨遵父皇教诲。”
待二人拜过了长辈,福公公才恭敬地提醒:“陛下,文武百官已经在金銮殿前的广场集结等候,祭天的吉时快要到了。”
时间紧迫,夫妻俩作为主祭人,也不再逗留长宁宫,才喘口气便又立刻朝下一个目的地赶去。
昭仁帝和太上皇作为祭祀配位,同样要出席,只是可晚到一步,时间上不那么紧张。
等待宫廷木车前来接驾的功夫,太上皇扫了昭仁帝一眼,瓮声瓮气地道:“怎么一副丧气样儿,难不成后悔这么早退位了?”
昭仁帝回过神来,勉强地笑了笑,“父皇这话说的,您又不是不知道,我老早想卸下这担子了。”
“那你这会儿不是应该笑?”
“……孩儿惭愧,方才回想往昔这二十多年来,不曾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,反倒要您时时刻刻都搀扶着我向前走,劳累不得安生……孩儿万分羞愧,又哪里笑得出来?”
太上皇忍不住看向他。
昭仁帝微微垂头,声音更显沉闷,“儿臣一直都不聪明,论文采自小就比不过大哥,论武学更是没法和老三相提并论,半点都没继承到您年轻时的英勇。”
诚然,昭仁帝在见到太上皇看向那夫妻二人的目光时,心中是酸涩失落的。
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,他都会忍不住想,自己为何总是忽略萧壁城,而更偏爱瑞王一些?
也许是因为,瑞王是他曾深爱过的女人生的儿子。
也许还因为,萧壁城在小小年纪就得到了太上皇的重视,被他老人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。
昭仁帝到现在都还记得,年少时太上皇曾找来武安公等人给他摸骨,尝试过这样那样的试炼后,得出的结论是他根骨极差,习武难有成就。
“唉……孤生了九个儿子,竟是一个习武的苗子也没有,罢了罢了,想来是天意吧。”
当时太上皇失望遗憾的表情,昭仁帝到现在都还记得。
同样他也忘不了,萧壁城偶然被发现根骨奇佳,被太上皇点名要带到身边教养习武时,自己的心情有多么震惊和复杂难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