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皇子脸色陡然一红,腼腆地道:“我……我倒是没什么经验,给不出好的主意。”
“不过母妃说过和大哥一样的话,如果做错了事就要认真和对方道歉,对方原不原谅是对方的事情,不能因为觉得对方不会原谅自己,就不认错了。”
说完,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贤王。
贤王弯了弯唇角,轻声道:“谢谢诸位帮忙出谋划策,该怎么做,我心里已经有数了。”
原来燕王夫妇看起来感情那么要好,平日里也是三天两头地拌嘴吵架;平淡如墨王夫妇,私底下却是这般蜜里调油,如胶似漆。
也不知道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,这份在他独自一人承担时会感到无边无际的苦涩,从大家的嘴里说出来,似乎成了再寻常不过的苦恼。
太上皇虚眯起眼听着,不免感到欣慰,安心地在椅子上睡了过去。
三分锅里的鲜汤不知不觉冷了下来,不再沸腾,一顿饭过去了,心里的余温还在。
贤王觉得心头似是被点燃了一簇火苗,暖洋洋的连同四肢百骸都弥漫出一种力量,将飘忽脆弱的勇气都凝聚在一起。
酒足饭饱之后,席间各自散去,他却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“无影,你替我将死宅中床下暗格里的箱子拿来。”
“是。”
无影应了一声,黑夜中不多时便去而复返,将手里那个古朴上锁的木匣子双手奉上。
贤王目光缓缓凝视着匣子,这次却没有了从前的恐惧与逃避感,反而新生一丝莫名的期待。
他打开盒子,里面只有一张微微泛黄的薄纸,那是沈沁予他的和离书。
上面那些从前不敢多看一眼的文字,他借着昏黄的灯光,反反复复认真地看了很多遍。
“盖闻伉俪情深,夫妇语义重,幽怀合卺之欢,念同牢之乐。夫妻相对,恰似鸳鸯,双飞并膝,花颜共坐,两德之美,恩爱极重,二体一心。”
“生同床枕于寝间,死同棺椁于坟下。五载结缘,则夫妇相和,五年有怨,则来仇隙。今已不和,想是前世怨家,缘业不遂,见此分离。”
“愿公子相离之后,重拾折扇,风华再现,娶以扶柳佳人,重遇今生良缘。再见之时,我定忘尘无怨,谈笑风生不动情。”
“愿妻娘子相离之后,重梳蝉鬓,美扫娥眉,巧逞窈窕之姿,选聘高官之主。解怨释结,更莫相憎。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。”
贤王第一次知道,原来和离文书上面的话竟是这般温柔释怀。
他的指腹在沈沁落款画押的红印上轻轻摩挲,仿佛能透过这纹路再次触碰她的指尖。
良久后,贤王拿出印泥在另一处画了押。
自此,他和沈沁终于不再是夫妻。
……
翌日,雪霁天晴。
院落中的大树上压着厚厚的落雪,喜鹊从房檐下飞出,叽叽喳喳地冲着冬阳鸣叫。
贤王的气色比前两日又好了一些,他拿出和离书揣在怀里,打算亲自去沈宅拜访。
结果刚走出院子,就在外面的长廊里遇上了沈沁,两人四目相对,一时无言。
沈沁似被他的目光烫到了一般,率先别开了头。
云苓将贤王苏醒的消息告知她以后,她纠结犹豫了一晚上,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他。
可不管怎么样,璇玑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,于情于理都应该前来正经道谢。
去没想到,会在这里突然碰见他。
看见他没事,沈沁心里也就彻底放心了,想说什么关心的话,又不知从哪个字开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