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仁帝下意识地接过信纸,那是六公主的来信。
他打起精神,视若珍宝地拆开仔细研读,而后又惊喜地道:“幼蓉有孕了?”
“嗯,写信的时候才诊出喜脉,掐算下来这会儿应该有三个月了。”
昭仁帝又是欣喜又是担忧,埋怨地道:“这尉迟烈怎么回事,幼蓉岁数还小,不是说好让她晚几年再生吗?”
六公主现在才十八岁,他记得云苓那丫头提过,说什么姑娘家最好还是满二十后再生孩子,否则容易伤身。
瑞王耐心地道:“父皇,您操心的太多了,幼蓉她现在是东突厥的可敦,严格说起来也是一国之母,不再是大周养在深宫的小公主,她决定早一点要孩子,自然有她的考虑。”
所谓的可敦,也就是可汗之妻的意思。
六公主在每个月的家书里其实断断续续地提到过,尉迟烈虽然同意迟两年要孩子,但是她想早点生。
草原上的环境不比中原,幼儿的夭折率也更高,所以突厥人十分看重子嗣。
汉女本就较为娇弱,可尉迟烈却承诺只娶六公主一个女人,突厥内部私下也有不少矛盾。
最直接的就是怕她生不了,生不多。
“幼蓉也怕疼,但她身处的位置有她必须扛起的责任,突厥与大周交战那么多年,这般建交结盟还是头一次,可大周却要求尉迟烈只娶她一个,难免像是种下马威,因此内部各种声音都有。”
“东突厥的势力此前才经过洗牌,部落中还余留着前任皇族的子嗣,幼蓉早一点生孩子,有利于尉迟烈这个新任可汗稳固东突厥,也能让那些不安的突厥部下放心,这就好像将帅击鼓振奋三军一样。”
“在草原上,生命的延续就是一切,何况这是大周正统与突厥皇室的血脉,象征的意义更是非凡。”
“彼此间有了深刻连接的纽带,才会更快放下偏见与隔阂,幼蓉很清楚,这是她身为和亲公主所肩负的责任,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那就要做到。”
瑞王是支持妹妹的,也觉得她的想法没有错。
他很欣慰对方长大了,已经不再像个孩子时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得失与感受,而是将自己放到更高的层面上,从大局去思考做事。
现实也证明了六公主的做法没有错,在她公布有孕的讯息之后,东突厥兴奋激动不已,对尉迟烈的忠诚与信任更深,对待绥城官府的态度也明显真挚诚恳了许多。
昭仁帝错愕地听着瑞王说出这番话,而后又低头看向手中的信纸,神情一时恍惚。
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,六公主的家书不知何时变得与最开始不一样了。
那时她信上写的都是抵达草原上后,有关自己的日常琐事,与一些新奇的见闻。
但现在她的家书越来越长,里面不再是生活的零零碎碎,而是绥城与草原的动向,以及她正在做的事情。
起初她写自己天天喝马奶酒吃烤全羊,后来她写与草原上的安宁与绥城的繁华。
都是再告诉昭仁帝她过得很好,但过程中她的变化却是天翻地覆。
“……你说的是,幼蓉长大了,真的长大了,在朕看不见的地方,原以为要操心一辈子的丫头,忽然就不再是孩子模样了。”
昭仁帝喃喃地说着,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怅然。
放到一年前,他实在难以想象六公主会变成如今的样子。
瑞王笑了笑:“是啊,我们都不是孩子了,所以父皇不用再亲自牵着我们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