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上皇语气沉沉:“孤立你做太子的时候,你上面那几位哥哥没一个安生消停的,你吃了很多苦头,但始终没有下过狠手。后来他们承你的情,各自前往封地驻守也算尽心尽力,方才能勉强稳定这片江山。”
“倘若换成别人来做皇帝,孤的儿子怕是活不了几个,就连孤都未必保得住性命。”
“但你不会这样做,甚至大郎那样对你,你还是遵循他的遗愿,将他和季淑妃一同安葬了。”
别看太上皇平时像个和气的小老头,年轻时却不是盏省油的灯,他主宰风云那些年,朝廷和皇室同样流过无数鲜血。
只是担忧王朝的寿命,才在教育子女的方式上,选择了一个和历代王朝都截然不同的做法。
九个儿子里,唯有昭仁帝是最令他满意的。
太上皇深吸一口气,目光幽幽道:“孤从来没要求你做一个文韬武略的帝王豪杰,哪怕平时对你的不上进感到窝火,也只是身为父母的人之常情。”
他气昭仁帝不用功,但不怕昭仁帝没本事。
自己退位时还年轻着呢,一开始就是动了幕后辅佐的念头,用昭仁帝推行以“仁”治国,淡化这片土地曾经嗜血的风气。
养孩子这件事情,不能说昭仁帝做的有多好,但除了偏心之外,小一辈们之间确实没有那种死斗不休的隔阂。
至少除了被安亲王利用的贤王,每个孩子心中都对他有过父爱与亲情的期盼。
这与昭仁帝自身的宽厚温和脱不开关系,倘若他是个冷酷的帝王,孩子们不会有这样的渴望,只会感到恐惧与防备。
“你在位的这二十多年来,已经做的很好了……孤很快将会成为中原汉土的第一个无上皇,堪称前无古人。”
“而孤所得到的这份荣耀,与你,与小三他们都脱不开关系。”
“未来大周若屹立数百年不倒,小九啊小九,你也功德无量。”
太上皇低笑地说着,缓缓走出长宁宫,眺望着天空悠然舒了一口气。
接驾的宫廷木车已经停在了长宁宫前,他抬臂挥了挥手,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。
“别愣着了,一同去天坛祈福吧,今天是个好天气啊……”
昭仁帝回过神来,忍不住双眼发红,他按捺住激动与重新昂扬的心情,大步跨前跟了上去。
太上皇说得对,“传承”二字,不仅仅是一代和两代,而是数代的事情。
无论未来大周走到哪一步,兴荣也好,衰落也罢,离不开每一任帝王的辛劳奋斗。
他们都是这座王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同心协力地朝着不朽前进。
晴空下,暖风轻拂。
云苓与萧壁城再度坐上庄严华丽的宫廷木车,朝着皇城北面的天坛祭台驶去。
后方依次跟着小秦帝、顾长生和凤眠的木车,再往后则是太上皇、太后与昭仁帝的木车。
前几位都非大周本土人士,一个是特来观礼的君主贵客,一个是堪称特级两国使臣的书院院长,最后一个则作为祭祀特使,受钦天监之邀友情参与祈福祭天。
故而三人都专程被安排在队伍靠前的位置,以客人的身份被赐座了宫廷木车。
同样被赐了木车的人还有今年已经六十岁的福公公,他是今日负责主持登基大典整个环节的司仪。
福公公十岁的时候就跟在太上皇身边了,原本也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少爷,却在乱世中被恶霸流寇所掠劫致家破人亡。
那时太上皇还是个揭竿起义的山头草寇,却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,自此陪伴在太上皇身边,一陪便是五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