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苓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杏衫丫头身上,对方圆眼俏鼻,正是李梦纾的贴身婢女环儿。
“李家现在是什么情况,你可知情?”
环儿点点头,赶忙将府内情况详细道来。
“今早府中接到陆侍卫的消息后,大公子便想赶去太子妃的药馆。可夫人老爷怎么都不肯同意,说相爷下令不许任何人管这件事,否则会给李家带来厄运,谁若去是去了便逐出李家!”
“大公子听完后仍旧执意要去,老爷夫人实在是急坏了,就喊护院将大公子给打晕了锁在房间里。”
“姑娘此前便叮嘱我要时刻注意着梦娥小姐的消息,发生这么大的事,奴婢不敢耽搁,便趁晚间府里人都歇下后,偷偷去书院报了信!”
第一次近距离见云苓夫妇,环儿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,但还是口齿条理清晰地讲明了一切,可见是个伶俐的丫头。
云苓听后,心情难掩复杂。
不知该唏嘘李家人的自私无情,还是该感慨这样的家族中,竟是养出了李梦纾跟李元绍两个“异类”来。
李梦纾喝完了茶水,这才向云苓行了一礼。
“太子妃,我先去看看梦娥,虽说我俩早前多有龃龉不快,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妹,这会儿能伴在一旁,多少能叫她心里好受些。”
说完,她就快步走进了气味难闻的内室,环儿紧随其后。
床榻上,痛苦呻吟的李梦娥浑身是汗,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。
稳婆在旁边不停地安抚打气,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,沉沦在疼痛之中浑浑噩噩。
恍惚间,有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在耳边响起。
“梦娥……”
她浑身一震,意识陡然间清醒,下意识地望向呼唤传来的地方。
看到那抹熟悉身影的瞬间,李梦娥嘴唇微颤,眸中划过难以置信的神色,连痛呼都一时忘记。“你……你怎么会来,你来干什么……看我笑话吗?”
李梦娥大力呼吸着空气,艰难地开口说话,面上涌现自嘲之色。
李梦纾快步走过去,用力握住她的手,“都什么时候了,就别和我斗嘴了,听稳婆的话多专注些,把力气用在生孩子上。”
她扫了眼妹妹此刻的凄然之相,眸底眼神复杂,疼惜中掺杂着恨铁不成钢。
环儿忙不迭为自家姑娘辩解,“梦娥小姐,您可不能这样想,姑娘一得到消息,连夜便从书院赶回来探望了。”
“此前大公子私下给您送银钱被相爷发现后勒令禁止,自那后都是环儿奉命安排人给您送的,姑娘心底是实实在在记挂您的啊!”
闻言,李梦娥觉得眼睛又疼又涩。
她用力呼吸起来,像是一条搁浅的鱼,语气艰难地开口。
“我没想到会是你。”
“我以为不会有人来。”
她说着就想笑,话一出口却是哽咽的哭腔。
李梦娥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。
自小她是被家中捧在手心长大的娇娇,姐姐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女儿。
大人们都夸她是李家最有出息的姑娘,将来和姐姐必然也是天上地下,云泥之别。
她欢喜过,飘飘然过,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地上的那滩烂泥。
这个嫡亲的姐姐,她不满过,刻薄过,暗自比较后得意过。
后来她们吵架冷战,闹翻了脸,走向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人生,李梦娥再也没有提起过对方。
夜深人静的时候,她在张家后宅里,一个人埋在被子里偷偷哭。
也曾回想过曾经,那些被兄长和姐姐万般迁就忍让与宠爱的往昔点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