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细观言谈举止,黄衫姑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骨子里的矜贵不俗,何况寻常姑娘家哪有那个条件能读书,还学些骑马射箭的本事?
朱嘉阳觉得,如果对方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,那便是从天上溜到凡间游玩的仙女了。
临别之际,黄衫姑娘把一些赢来的情侣饰物都留给了他,只带走了些文房四宝类的彩头。
对方轻飘飘地来,又轻飘飘地离去,将朱嘉阳的一颗心也带走了。
那个七夕灯会后,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黄衫姑娘,做梦都想看一看兔耳面具下的娇颜到底是什么模样,今后是否还有再相遇的机会。
老天爷似乎听到了朱嘉阳的心声,没过多久,他当真重逢了那梦境中人。
这一年李元绍顺利考进清懿书院,深秋时节书院举办了一周年院庆,他在院庆日搞老虎机的活动,被孟福儿赢去三千两银子输得血本无归。
孟家人老实厚道,当然不肯收下这笔钱,于是便托朱嘉阳帮忙转交给寄住在有间药馆中的李元绍幼妹。
朱嘉阳跟孟福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,便爽快地应下了这个跑腿的活。
关于李元绍那位小妹的事情,当初闹得可谓是满城风雨,他也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。
犹记得年少时被爷爷带去北麓书院打点关系,他曾在庭院里远远地看见过一个坐在粉色纱帘轿椅中的少女。
对方被许多人簇拥着,那些平日里嚣张至极的公子少爷在她身旁也像哈巴狗似地弯腰俯首,神色极尽讨好。
从旁人的小声议论中,朱嘉阳方才得知那小姑娘是当朝李右相的嫡亲孙女,真正的金枝玉叶,掌上明珠。
朱嘉阳很快收回了目光,对方的光彩太过耀眼,对他而言完全是触不可及的天上月,像他这样的人连在旁边做哈巴狗的资格都没有。
谁能想到,那位曾经被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,如今竟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呢?
朱嘉阳心底忍不住唏嘘,但他只是个跑腿的,哪怕千金小姐落魄了,也不是会跟他有交集的人。
然而在拜见李梦娥的时候,他却在对方幼子的木制摇摇车里,看见了一张极为眼熟的兔儿面具。
廉价的兔儿面具是七夕灯会上最常见的款式,但朱嘉阳确信那就是当晚黄衫姑娘所戴的那一副。
他们在赛事中携手作画的时候,曾有人不慎甩了几滴红色墨汁到面具上,那被风干的墨迹位置绝无偏差。
所以……眼前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了数月的黄衫姑娘。
李梦娥也没想到,自己竟会有和青年男子再遇的一天。
原只是将兔儿面具随手留下逗弄孩子,却成了暴露她真实身份的证据,那浅红色的干涸墨迹忽然变得莫名刺眼。
她素来自尊心极强,也感受得到七夕灯会上朱嘉阳对自己的惊叹与欣赏,所以才始终不肯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。
自从与张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后,旁人看她的目光总是异样的。
她害怕……害怕面前这个青年男子在得知自己的过往后,也会立刻露出鄙夷的神情来。
不过朱嘉阳的眼底在闪过错愕和惊喜之后,倒是并无半点嫌恶的神情,只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在他问起来的时候,面对确凿的证据,李梦娥无奈承认了自己就是七夕灯会上的那人,只是因异常沉默而显得态度冷淡,在答谢过他后便很快送了客。
李梦娥不希望再与朱嘉阳见面,有任何交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