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离经叛道的大胆想法,对于谢枕玉而言是无比震撼的。
“兰陵,慎言!你又在说胡话了!”
谢枕玉下意识地斥责她,转身不去看她失望黯然的眼眸,却是因为心里乱了。
他对这个荒唐的提议动摇了,在心中深深埋下了一颗种子。
这个叛逆的念头在谢枕玉心里生了根,又被他的理智和保守死死压住。
顾君霓那浓烈直白的爱意并不像温柔的雨露阳光,更像是猛烈侵袭而来的狂风骤雨,让他既想破土而出拥抱爱情,又因恐惧无措,最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在泥土中,装作听不到任何风声。
如今狂风骤雨散去了,谢枕玉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,但那个曾用爱意浇灌他的人已经不见了。
世界如他所期望的风平浪静,却也死寂沉沉黑暗无光。
顾子瑜本来还想多骂他几句,看着他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,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。
他忽然觉得,谢枕玉不愧是他选中的人,君臣二人在某些方面如此地相似。
曾经顾子瑜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,他得不到留情的心,顾长生同样得不到留情的人,他迟早会回来的。
可最后他失算了,眼睁睁地看着顾长生留在了大周,陪伴在了他朝思暮想的人身边。
谢枕玉亦是如此,都说他在情爱之事上懦弱胆怯,可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傲慢自信。
他吃定了顾君霓,认为对方的爱意永远不会消失,所以在她闹着要去大周和亲时不曾做出过挽留的举动,最终摘得了这样的苦果。
他们都太高看自己了。
最终,顾子瑜没有再冷眼讥讽,只是淡淡道:“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情爱之事既没有先来后到,也不存在机会错过之说,没能走到一起只能说明命中无缘。”
“别自欺欺人了,你就认了吧。”
话音的尾声隐约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,像是对谢枕玉说的,又像是对自己说的。
“不!”谢枕玉红了眼,袍袖中的手紧握成全,“我不信缘分命定,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,结局如何书写在于人的选择!从前是我太懦弱迟迟不敢回应兰陵,如今便该由我将她找回来!”
他语气依旧平稳冷冽,却已经不用“微臣”自称了,可见激动失态非比一般。
“陛下,兰陵是在赌气,无论如何微臣都不能让她做出如此草率的选择,这是她的终身大事!”
顾子瑜好笑地看着他,“你凭什么觉得阿妮是草率而为,她就不能对容世子一见钟情吗?”
谢枕玉却好像没听到一样,死死地盯着地板,着魔般执着道:“兰陵不能嫁去大周,在北秦任她如何随心所欲都可以,唯独不能嫁去大周,如果她将来为意气用事做下的决定后悔,事情难有回转的余地。”
他可以忍受顾君霓在北秦“荒唐放肆”,不论她养多少个男侍,招什么样的驸马,唯独无法接受对方远走他国。
想到和亲之后一辈子都再难见到她几次,谢枕玉就觉得天要塌下来般压得他喘不过气,眼前阵阵发黑。
至于顾子瑜刚才的话,他完全是本能地自动忽略过滤了。
谢枕玉执意认为,顾君霓此举出于怄气,虽然他们之前因为留情和摄政王的事闹得很僵,可那终究是别人的事,不该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。
是的,他和顾君霓是有感情的。
哪怕他从未说过“兰陵,我心悦你”,可他早已不想最初那般冷漠生硬地一再拒绝她,更习惯和接受了顾君霓堪称野蛮地闯进自己的心里,将他的世界搅得一团糟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