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见李梦娥的眼神格外微妙,又清咳着改口道,“或者你舍不得儿子,把他带去书院里,一边求学一边照顾也行。可以向书院申请间单独的学子居舍,那儿的夫子和管事都通情达理,他们会答应的。”
李梦娥垂眸敛去复杂的情绪,良久后才道:“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,关心我?”
她言语如此直白,李右相反而突然说不出话来了。
他摸摸鼻子,好一会儿后才磕磕巴巴地道:“就、就当是老夫有所愧疚,想要弥补吧。”
面对曾经捧在手心上宠爱过的孙辈,李右相终于鼓起勇气,主动承认了从前的错误。
李梦娥勾了勾唇,笑容分辨不出情绪,只平静道:“不必。”
听到这话,李右相神色一滞,有些着急地向解释什么。
李梦娥却打断他道:“我为自己的人生负责,不需要任何人弥补,如果你实在想做些什么,便帮我给朱嘉阳多行几分方便吧。他这两年帮过我很多,也对我照顾有加,只是我实在没什么可以报答他的,就当是替我还这份人情了。”
在兄姐和那个青年的帮助下,她已经从过往的阴霾中走了出来。
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,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自己,所以李梦娥觉得李右相没什么好补偿自己的,她不抵触,不感动,也不需要。
只不过,眼前的老者的确和当初不一样了。
他是当真愧疚难安,想要做些什么来减轻心里的负罪感。
既然如此,那就把这份“弥补”转嫁到朱嘉阳身上吧,这样他心里会舒服些。
李右相怔然地看着她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,明明是想为从前的过错赎罪,却好像反而被对方救赎了。
片刻后,他语气沉沉地点头。
“老夫……记下了。”
……祖孙俩就此别过。
片刻后,李右相收拾好心情,带上了给朱家人的见面礼,亲自去谢过朱嘉阳出手救了自家孙女。
对于这位“罪孽满身”的前右丞相,朱母的态度算不上热络亲切,与之前对权贵老爷的向往谄媚之色大相径庭,只是看在还算丰厚的见面礼的份上,维持着脸上虚假的笑容。
“哦?朱生要被派去青州三年啊,老夫当初也做过六年的青州知府,现在的青州知府还是老夫当年一手提拔上来的呢。”
“虽说老夫现在不中用了,不过到底对其有过提拔的恩情,到时候便书信一封给他,让他多照料提携朱生几分,就当是李家向朱家偿还这份救命恩情了。”
一直到李右相说出这句话,朱母的脸上才是真的笑开了花,殷勤地主动添满了茶水。
“哎哟真是太客气了,您既然有如此美意,那我们嘉阳就承蒙您照顾了。”
李右相点点头,也看得出朱母为人有些势利眼,不像她儿子那么淳朴正气,一番寒暄夸赞后便告辞了。
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朱生啊……
他有些替李梦娥惋惜,但转念又想,若是李梦娥肯听他好言相劝,将来未必寻不到美满姻缘。
如此想着,李右相便也释怀了些许。
没过多久,朝廷六部派出的人手将学子们都接去了驿站,彼时西下的夕阳也让人生出无限壮丽之感。
驿站里住满了明日整装待发的官员和学子们,根据分配部门和路线的不同,离京后他们将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,开启各自新的人生篇章。
晨光微亮的时候,萧壁城和云苓便已经抵达了京城门口,夫妻二人要相送十里地,以示朝廷对这批承载着大周希望的学子们的重视关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