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不是他的出现,我与茗心本该举案齐眉,过着琴瑟和鸣,儿女绕膝的幸福日子……我二十三岁便高中状元,本该前程似锦,在朝中一展宏图抱负,是他的出现毁了这一切!”
封侍郎坐在冰冷的雪地里,无力地朝着灰暗的天空嘶吼,滚烫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至脸庞,带来连绵不断的灼痛敢。
他黑白交织的鬓发凌乱地在风中飘动,漆黑的瞳仁中没有一丝光彩,全然看不出年轻时的俊美灵秀。
“是他!”封侍郎哽咽着,哭泣着,“是他毁了我的一生!”
他出生起便是名门嫡长子,自幼被寄予厚望,受家族悉心培养,待人以宽,友爱手足,年少时便被誉作公子无双,谁人见了不叹一声惊才绝艳。
他与名冠京华的才女佳人两情相悦,喜结连理,妻子入门不久便诊出有孕的喜讯,羡煞旁人。
他自认那二十年来从未做过亏心事,这一生本该天高任鸟飞,被无数人仰望叩拜。
可命运偏偏向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,令他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,从云端跌落至泥底。
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,他从才德双馨的佳公子,沦为人人唾骂的负心无耻徒,临升迁之际,却被贬谪为九品末流官员,被迫下方江南十年。
他失去了原本美满幸福的婚姻,为了传宗接代而迎娶一个不爱的商女。
夜深之时,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,怎么也忘不掉发妻自尽的那一幕。
他极少与新夫人同床共枕,害怕睁开眼时,身侧之人会幻化成那张流泪的脸,质问他为何薄情至此。
那个孩子的降生,让他的人生从此在泥沼中不断无望地挣扎,让他如何不恨?
“是他……是他毁了我的一生啊……”
封侍郎呢喃着,几乎流干了眼泪。
封左相终于看不下去了,面容苍老颓丧地沉声道:“……太子殿下放心,臣等听令,绝不违抗,改日一定会押送犬子前往寒山跪拜庄氏。”
“管事,将人扶回房中吧,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,莫再碍了贵人的眼。”
管事不住点头,和几个小厮一起上前,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封侍郎搀扶走了。
云苓静静地望着那道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背影,心中亦是轻叹。
封侍郎被下放江南受苦十年,封高祖沦为突厥奴隶也是十年。
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,同样是封家人,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,导致结果天差地别。
只能说,封侍郎无论心境还是品性,都远不及他的祖先。
当真是可怜又可恨。封侍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,云苓忍不住看向封阳,对方的神情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。
虽然封侍郎直到真相揭露的最后,都还将一切的不幸怪罪在他头上,但他并未因此有半点伤痛,看样子是真的将封侍郎当做陌生人来看待的。
封阳这般反应,到是让云苓放心许多。
这场戏狼狈萧条地落幕,封左相强打起精神做最后的收场,他神情殷切而小心地看向封阳。
“阳儿啊,一切就到此为止,好吗?祖父过两日会亲自请求登报,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,并洗脱你娘亲的冤屈,祖父永远认你是封家子孙,你就不要再提什么断绝关系了,好不好?”
封阳沉默地消化完今日这一道道惊雷般的消息,没有波澜的目光倒映出封左相的脸。
他没有点头,也没有拒绝。
“已经无所谓了。”
封左相微微一怔,“……阳儿,你的意思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