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金子贴心地给谢枕玉拉开了云苓对面的椅子,“谢大人请坐。”
趁着这个功夫,云苓才总算有机会清楚地看见谢枕玉的正脸。
他穿着北秦风格鲜明的红色官袍,头戴黑帽,乌黑的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藏进帽中,不留一根碎发在外面,看得人想问一句“你头皮勒的疼不疼”。
不过如此板正的着装并不影响谢枕玉的容貌,他皮肤冷白似雪,标准的浓眉双眼皮中式大帅哥,双眸黑若幽深潭水,禁欲到有种灭绝人性的美。
啧,不愧是北秦燕都第一美男子。
云苓心里叹了一句,细看的确与容湛有五六分相似,只是气质截然不同。
等菜的功夫,她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打量谢枕玉,而谢枕玉始终面色无波地微垂着眼神,不曾直视过云苓一眼。
气氛有些沉闷,云苓直言道:“谢大人,你的脸色好像有点差,是不是路上奔波劳累,没休息好啊?我看你黑眼圈有点重,回头让宫人给你送盒眼霜吧。”
医者的职业本能让她习惯性地观察对方的气色,然后对症开药。
谢枕玉:“……”
他向来古井无波的表情略有一丝裂痕,本就不大自在的身体泄露出几分僵硬。
在没有屏风遮挡的情况下和一个陌生女人同桌用膳,还是他这辈子头一次。
北秦重规矩,子民们也都遵循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旧时传统,虽然在男女之防方面没有南唐那么严格,但大家都尽可能避开同桌而食的情况。
在谢枕玉的认知里,一旦出现这种情况,说明对方大概率缺少礼数、品行不端。
他见过那种家境极为贫寒的百姓人家,哪怕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五口人挤在同间小屋子里吃饭,讲究一点也会用块破木板当屏风隔开两桌。
所以就算是和自己的母亲、家中姐妹单独吃饭,在谢枕玉的经历中也次数少得可怜。
人可以没钱没地位,但不能没规矩和教养。
这是大多数北秦人都认同的思想,因此他们内心不太喜欢东楚人,典型的满身铜臭味却无半点风骨礼仪,跟西洋人生意做多了,也学会了那套见面就握手拥抱甚至是亲吻对方手背的“坏毛病”。
至于西周人……利益相关,嘴上不说是一回事,心里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高贵、自尊、风骨,绝大多数北秦人的内心都以这三个词自居,并且认为自己和南唐的迂腐极端不同。
当然了,对从此滋生出来的种种现象,留情曾锐评为“死要面子活受罪,追求虚荣受死累”,然后引来宫中许多人的一致不满和反感。
再言归正传,谢枕玉对于和云苓单独同桌用膳的遭遇有些不舒服,但并未表露半分。
无他,对方是君,他是臣。
君臣之别是凌驾于男女之别上的规矩。
“承蒙凤君关怀,微臣身体并无大碍,到了金阳城中歇息几日便可,您的好意在下心领足矣,至于药膏就不必了。”
云苓也没强求,点头道:“那好,等会儿吃完饭我让宫人送你去四方馆里休息,晚上还有宫宴呢。大概八点左右……我是说大概酉时,哦不,戌时开始。”
谢枕玉双手平放在腿上,坐得纹丝不动,“多谢凤君体恤,但随行的使臣还待微臣训诲,若是他们因路途中的奔波劳累让生出懈怠之心,从而在宫宴上失仪,便是对凤君的不敬,更是微臣失职。”
“都行,都行,随便你。”
云苓摆了摆手,才交谈三句话,她就已经丧失了跟谢枕玉沟通的热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