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子瑜很关注南郊新集的发展情况,这里同样是谢枕玉此番大周之行的重要任务地点。
也不知道是负面情绪发泄过后有所缓和,还是新集中的热闹烟火气息与北秦燕都的压抑完全不同,他的心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浮躁了。
只是冷静下来后,一个人的孤独感是那么的令人痛苦。
伤患不能整日闷在屋里,灵素会安排弟子用轿椅抬谢枕玉去外面吹吹风,晒晒太阳。
他闹中取静,每日上午都在集市附近的一条小河边钓鱼消磨无聊时光。
小河边总是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在垂钓,听着那些老叟与青年谈笑风生,孤独感似乎没那么强烈了。
也只有在这种时候,谢枕玉才能暂时放下纠葛琐事,去看这方陌生天地中的人和事。
很快,他注意到一个平凡又独特的青年人。
对方穿着十分朴素的青灰僧袍,脖子上挂着一串圆润的佛珠,却随性地束着黑色的马尾,腰后还別了一根拂尘,看起来也不知道是僧人还是道士。
青年人五官平平,但一眼望过去却犹如仙人在世。
之所以说他“平凡”,是因为如此出尘的气质,在人群中本该鹤立鸡群才是,可他竟然意外和谐地融入周围的普罗大众中,丝毫不惹人注意。
谢枕玉心里暗暗惊奇,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人,是因为偶然发现对方钓的鱼钩上没有鱼饵,只敷衍地挂了两片叶子,却也能钓上来鱼。
在青年人提着三条鱼准备收工离开的时候,他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对方。
“前辈。”
青年人看起来比他年长些,三十多岁的模样,谢枕玉顿了顿,随便为话题找了个借口。
“前辈钓术非凡,用树叶子竟也钓得上来这样肥美的河鱼,不知可否请教一二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鱼篓,“哪怕用了最好的鱼饵,我连续三天坐了一上午还是一无所获。”
青年人停了下来,冲他微微一笑:“无他,耐心静心即可,施主心不够静,杂念太多,难免总是错失良机。”
四目对视的一瞬间,谢枕玉怔了一下。
他无法去形容那是怎样一双眼睛,极致的清澈干净。
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,好像整颗心都被看透,不堪的每一面展露在阳光之下,足以令任何人感到自行惭秽。
可对方的气质又有种奇妙的悲悯温柔,将所有丑陋的一面都尽数包容救赎。
谢枕玉恍惚了片刻,再回神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。
他如梦初醒般,转头询问身旁的人,“方才那个穿灰色僧衣的青年人是谁,他去哪儿了?”
跟着一起钓鱼的随从茫然摇头,“啊?哪儿有穿僧衣的人,属下没看到啊。”
“没看见。”
“俺也没见着。”
垂钓的人纷纷摇头,表示不曾见过河边有这么个人。
“公子要找人吗?穿僧衣的人啊……这附近倒是有座寒山寺,八成是寺庙里的僧人。”
“嚯!和尚又不杀生,来钓鱼做什么,看走眼了吧。”
大伙说笑起来,抛竿的抛竿,收工的收工。
回想刚才那惊鸿一瞥,谢枕玉只觉得那个奇特的青年人莫名令人在意,难道是幻觉吗?
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,回去后静坐了许久,提出想去寒山寺看看。
“不是……看着文文静静的贵公子,怎么这么能折腾啊,拖着那么严重的伤势都还不安生。”
吐槽归吐槽,灵素作为一个医师,也管不着对方的人身自由。
哪知谢枕玉去了寒山寺以后,反倒是一去不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