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上皇半靠在榻上,翘着二郎腿抽大烟,语气和神色尽是幸灾乐祸。
显然,他已经知道了昨晚靖王府里发生的事。
昭仁帝苦笑连连,“是孩儿愚钝,不如老三想的透彻。”
去靖王府之前他是来找过太上皇的,本想问明原因,太上皇却闭门不见,这才又连夜去了靖王府。
其实萧壁城说得对,他不想瑞王夫妇和离,容家也定然有人不想。
但镇国公需要一个台阶下,就算不彻底跟瑞王撇清关系,也不能让对方影响了容湛。有这样一个糊涂荒唐的妹夫,容湛今后在官场很容易被人拿乔。
他若是为了那点面子拉不下脸,影响了镇国公世子前途,老镇国公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汰他呢。
某种程度上,小两口能不能和离是一回事,他如何表态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想通了以后,昭仁帝老老实实向太上皇认错。
太上皇瞥他一眼,敲了敲烟杆子,“你那脑瓜子确实不咋机灵,不过孤当初看重你的也不是这点。”
要说聪明灵秀,昭仁帝在他的九个儿子里只能算中游,已逝的安亲王更是甩他十条街。
但昭仁帝有一个许多人都没有的优点,那就是他知道自己的不足,也承认并接受自己的不足。
他也有寻常人的缺点,偏心、爱面子、小虚荣……
可在大事的方向上,他从不偏执,听的进去别人的话,几乎没有犯过错。
唯一的例外,是他坚持娶了小封氏为妻。
昭仁帝虽然认了错,但对于云苓昨晚说的话仍旧有些耿耿于怀,忍不住对太上皇转述了一遍。
“虽说他们的做法没错,可苓丫头这话是不是太过了,她竟当着别人的面说孩儿与奴仆走卒是一样的!”
堂堂大周皇帝,居然跟奴仆下人相提并论,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!
太上皇却敛了笑容,淡淡地道:“她说的没错,孤的想法与苓丫头是一样的。”
这回轮到昭仁帝愣住了,他目露讶色和不解,“父皇……”
“孤生来是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,小时候也经常想,凭什么孤就天生比旁人矮一头,必须对那些富商权贵屈膝卑躬,点头哈腰?”太上皇放下烟杆,转而拿了块点心啃,“孤心里不服气,想着哪怕是皇帝,有朝一日孤也要和他平起平坐,后来孤就成了皇帝。”
“从前孤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,他们不比孤尊贵,孤也不比他们卑贱,这个想法至今不曾改变。”
太上皇笑了笑,抬眸打量了昭仁帝几眼,干瘦的脸皮上,眼睛却异常明亮。
“你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是九皇子了,理解不了也正常,孤不怪你。”
昭仁帝沉默下来,他和太上皇虽然是亲父子,可出生的立场却截然不同,甚至相互对立。
他生在天子之家,一出生便是皇子,自然对于云苓的想法和言行冒犯感到怒不可遏,觉得皇家权威受到了挑战。
但太上皇不一样,他是底层的反抗者出身,所以他的思想和云苓是一致的。
倘若他也畏惧皇权,认为皇权不可挑战蔑视,那就不会有今天了。
昭仁帝仍有些不解,“你说她一个小丫头,出身也清贵非常,怎么会有这等思想呢?”
老世子是个草包,但老文国公也不可能教导她这些啊。
太上皇吃完点心又喝了杯茶,不以为然地道:“想来是仙尊教她的吧。”
昭仁帝忍不住道:“真的有什么仙尊吗?”
“有没有仙尊不重要,她做的事对大周有益就行了,揪那么细没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