逐渐地,封善星寄家书的间隔越来越久,开始是一个月一封信,到后来变成三个月一封信。
封左相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,只知道对方离京城越来越远了。
这时候封善月已经如愿以偿地嫁进了东宫,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太子妃,整日与昭仁帝形影不离,半点也没想起来问问长姐的近况。
他看着小女儿如此得宠,甜蜜中掩饰不住喜悦兴奋的模样,却没预料中的高兴。
直到封善星离家近两年,封左相时隔半年终于再次收到了长女的家书。
信上,她说自己一路走走停停,慢赏河山,如今已经在大周和东楚的交界处。
只要穿越那片森林,就能抵达东楚国,看见大海了。
封左相心底一松,而后又叹气,心想下次再收到家书,怕是要等上更久了。
然而一年过去,两年,三年过去,他始终再没能收到封善星的家书。
封家上下议论纷纷,都说大小姐只怕是不好了,兴许遇到了什么不测。
那一年正逢中秋佳节,阖家团聚之日,不免有人思念起封善星来,哀伤担忧她现今境地如何。
封左相突然在宴席上大发雷霆,摔碎了放月饼的盘子,大骂她是不孝女,往后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个名字,否则便是少爷小姐也得掌嘴。
一家之主发飙动怒,谁还敢再当着他的面提起封善星?
可他不让别人提,每逢寿宴与佳节,却都要把封善星拉出来,当着全家的面狠狠地批判一通,骂她长翅膀硬了心,整日在外面野混,家书都不写一封。
好像这样,就能掩盖她或许已经遭遇不测的事实。
所有人噤若寒蝉地听着,皆是心知肚明,却也不敢打断半句。
就这样一晃二十多年过去,封家上下都已经笃定大小姐已经不再人世了。
唯独封左相喋喋不休的气愤责备声,像是家规一样,数年如一日地被保留了下来。
岁月变迁,封左相仍旧执着于家族荣耀与名利,只是经历过长子长女的风波之后,相较于年轻气盛时的不顾一切与不择手段,这份功利心变淡了许多。
夜深人静之时,他偶尔也会坐在书房里发呆出神,想着人或许应该懂得知足。
如果当初他不执着地想要封家出一个皇后,同时能再出一个宠妃的话,或许现在就不会这样了。
长女哪怕不做皇后,也能把封家操持得很好。
至少在大庄氏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之时,善星一定会出面,阻止他们心虚慌张所犯下的过错。
年纪再大一些,封左相更是连这种幻想与奢念都没有了。
罢了罢了,无论皇后还是千金小姐,哪怕长女做了个游侠他也认了,能安稳平淡度过一生,便是福气了。
有些事情,没有人来捅破的话,便可以自我隐瞒欺骗一辈子。
但当真相猝不及防地摆在面前的时候,封左相也再没了继续安慰自己的理由。
“外公……外公?”
花园小径中,祁天河还抱着封左相的大腿,不停地呼唤着他。
从听完他刚才那番话后,他就石化般陷入了回忆中,站着发呆没有半点反应。
被不住的呼唤和摇晃叫醒后,封左相方才感觉四周的声音回到了寂静的世界。
他低头,愣愣地看向眼前的白毛小子。
嘴唇动了动,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,就昏了过去。祁天河吓了一大跳,赶紧起身扶住他:“外公,外公!”
他原以为,母亲失踪这么多年,封家人都默认她已经不在人世了,没想到封左相的反应会这么大。